哐啷一声,我家的窗玻璃被人砸碎了。
我快速出门,只见远处紫藤架前站着一个大男孩,身旁还有几个小孩子呆呆地站着不动。
“谁砸的玻璃?!”我边厉声问道,边走向孩子们。
几个小孩子异口同声地指着大男孩说道:“是他”。
“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大男孩怯怯地说。
“这砖头万一砸到了人头上怎么办?不是闯大祸了吗?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连珠炮似地责问。
“他叫东东,就住在那里。”一个眯着眼高耸着颧骨的小男孩用手指向我家隔壁的单元,随即离开了东东,靠到了我的身旁。
“跟我来。”我带着东东来到被砸碎的玻璃窗前,回家取出卷尺,丈量记下了玻璃尺寸。
“我饶过你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可以扔砖头了,看到别人扔你也要阻止。拿去,这是五块钱,你赶紧去配一块玻璃来替我装好。”我交给东东五元钱后就回家了。
刚搬进小区的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这个大男孩东东。
那年东东15岁,体格大,皮肤黑,双眼有点说不出的异样。只要没下雨,他总在紫藤架下玩篮球。篮球从空空的紫藤架顶梁上挨一抛进抛出,手法娴熟。
“你怎么不上学?”我问已经熟悉了的东东。
东东停下耍篮球,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轻声回答:“我有病,不能上学。”
我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发育良好,体格健壮的东东,继续问道:“什么病?你从没有进过学校?”
“我读过一年级,后来就生病了。”
东东的眼里含着泪水,声音有些许颤抖。说完,悻悻地回家去了。
东东和外婆、母亲、母亲的姘夫住在一起。他的生父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车间主任,自从东东第一次进了合肥专科医院开刀时发现了妻子与新村小店老板的奸情后,屡次规劝妻子回心转意,共同照顾好孩子,无奈妻子铁了心要和那姘夫相好,一气之下,搬到了厂里居住。
东东毕竟已是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了,每次听到隔着一层布帘的母亲叫床声,就想起了他的生父。一次东东对我说:“叔叔,其实我是很苦恼的。”
邻居告诉我,东东患的是罕见的肝豆状核变性,体内积聚了大量的铜排不出,到合肥医院切除了脾。医生说,只要坚持服用青霉胺,也是能活到正常人的寿命的。
星期天的下午,东东的生父会悄悄地回来,在紫藤架下握着东东的手,和东东并排坐着交谈,每次告别,彼此都是依依不舍,看了叫人心酸。
据说东东不太肯吃药,或许这药有太大的副作用,吃了使人难受。东东的母亲打扮得花枝招展,整天缠着姘夫。似乎在她的生活中,性爱是最重要,最宝贵,最不可缺少的唯一。至于儿子的服药问题,无关要害。
终于在东东二十岁的那年,发病住进了传染病医院,一周后去世了。临终前,想吃百叶包肉的愿望都没能实现。